幣圈撲克牌周朝輝
1. 未來金融三問
文/肖小跑
面向未來最好的姿勢是問問題,問問題最好的態度是從自己最熟悉的領域問起——於是有了這篇 「未來金融三問」 。也許不太成熟,但都是我自己想了很久的問題。
1. 最有前(錢)景的地方在哪裡?
我入行時的「職場聖經」是Michael Lewis老師的 《說謊者的撲克牌》 。
書中有一段,描述他拿到Salomon Brothers債券銷售的offer,第一天去報道時的感覺: 「並不像是去上班,而更像是去領彩票獎金」 。
人生第一份工作直接拋給他了一袋子金磚——他的工資是自己LSE(倫敦政治經濟學院)教授的兩倍多。教授年近50,已經站在了自己領域的頂峰;而他24歲,剛摸著山腳的第一塊石頭。
他的結論是:這個世界沒有「公平」。
1985年的華爾街是世界上最有前(錢)景的地方,Salomon Brothers是當年街上最handsome的 boy。後面的幾十年裡,「金融投行」就像希臘神話中的彌達斯,點石成金 (彌達斯的觸摸,The Midas touch) ,從華爾街到倫敦金融城到香港再到上海,它觸到的東西都會變成金子。
三十多年後的今天,這個行業依然是金色的——全球金融業界共同經歷了有史以來最賺錢的一年。2022年也許還有更大的紅包。
但「中彩票」的驚喜感已經沒有了,《說謊者的撲克牌》、《華爾街之狼》中那些「沒有明天」的狂歡消失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中年疲乏感」——明天還要面對沒完沒了的監管,和經濟學家們無時不刻不在提醒我們的「醞釀中大危機」。真正的樂趣已經不在這里了,在「別處」。
為什麼曾經的金融業界會有那麼巨大的虹吸力?
絕不僅僅是因為賺得多, 更因為它是一台能將「聰明」轉化為「金錢」的大機器 。在這里,總有人會因為解決了一個錢的難題、把一個精妙的設計變成現實、或升級成市場 游戲 高階玩家而變得富有。《大空頭》里的MBS、CDS、CDS平方、tranche、高斯定理、奇異期權這些工科天才們的傑作,雖然被貼上了「貪婪」的標簽,但誰沒有私下偷偷贊嘆過「真牛逼」?
但這已經是「過去」了。現在的並購和投行從業者,感覺就是普通打工人。而那台神奇的機器,被搬進了市值2萬億美元的加密業界。曾經投行精英的金手指,長在了幣圈、DeFi、web3開發者、和迷因NFT的「鑽石手」(diamond hand)上。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嫉妒、FOMO和的抑鬱。
所以錢景已經從金融進入了加密行業了嗎?
我的答案是否定的。證據在一首唐詩里: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 。
和「商人」一樣, 「華爾街皈依者」其實是一個符號 ,無關領域。它代表一類特殊群體,他/她們心跳的動力來自於「波動」——茶葉、菜市場里的大蔥、股票、大宗商品、債……當然還有比特幣。他/她們有一門「手藝」,能夠承受任何波動、能適應任何錯綜復雜的市場結構。
三十年前,這個群體在大宗商品市場上享受過的所有快樂,啪,現在都沒了。驀然回首,發現快樂的影子嬉笑著,躲進了加密行業。那些在傳統市場里,被「低利率」、「監管」、「冷兵器內卷」而廢了武功的舊策略,都在這里重獲了新生。
比如高頻做市:這個在股市和大宗商品市場上近乎寡頭的行業,在加密貨幣領域,羊毛遍地,就一把小手槍就可以「打著棗,吃到飽」。
還有「泡菜溢價」(泡菜溢價——每次牛市,韓國人民對加密貨幣的強烈需求 ,都會把價格推得比別國高,是為「泡菜溢價」)、期現套利、日間動量、統計套利。
一年又一年,只要人類依然是「單向度」的人,價值評價體系依然是「增長」,前(錢)景就會繼續向那些可以用杠桿和衍生品來「套現時間」的地方移動。
結局依然是卷。這便是「單向度人間」的必然歸宿。
2. 到底什麼才是「價值」?
我們都渴望得到有「價值」的資產,擁有財富。 但「價值」是什麼呢?它是真實存在的嗎?
不管你的財富成分是什麼,它們的「價值」映射在你心中,大概率都是價格標簽上那一串「數字」。 你擁有資產的「價值」,只是電子屏幕上顯示的數字。
「價值」看不見摸不著,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對它拳打腳踢;但你仍然可以「討論」它,用它來衡量現實世界存在的意義。
哲學中的 「唯名論」(normalist)有分教:概念不是「真實存在」,只是談論「真實存在」時用的「符號」和「標簽」——除了便於邏輯推理,它其實什麼也不是。 而我們和動物最重要的區別,就是「人」可以相信、思考、和討論虛構的概念,也能自己「構建」出一個世界。
「價值」也只是一個符號。你堅信的「價值」,其實是人類自己的「構建」出來的。
太抽象了。好在幣圈這個神奇的地方,經常可以給你莫名其妙的啟發。
去年最火的劇是《魷魚 游戲 》。跟著它一起爆紅的,還有一款叫做 SQUID(魷魚幣) 的項目。去年10月開始,它的價格一周內飆升了23萬倍;然後在一個月後光速歸零。
魷魚幣是個騙局。雖然這又是一場對韭菜智商的侮辱,但其中的「反跌」設計,卻奇怪地讓我明白了「價值」這件事的本質:
魷魚幣的經濟模型中有一個 「反跌」(anti-mping) 的設計。買它不難,但是「賣」需要滿足一些條件:
一句話總結:這是一款「買了就賣不出去的」東西。
此設計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要把「賣」這個動作扼殺在搖籃中——當「買壓」遠遠大於「賣壓」,一周飆升23萬倍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這個案例讓我此起彼伏。 「買壓大於賣壓」 這句話太熟悉了。不管您持有什麼品類的「價值」——房子、股票、還是比特幣,每當它們價簽上的數字增加時,一定會有專家解讀:價格上漲是因為「買家比賣家多」。
這其實是一句很正確的廢話: 因為「買家比賣家多」和「漲了」是一個意思。
每個交易發生時,這筆交易中都只有一個(成交的)買家和一個(成交的)賣家。所以理論上,在某一個價格上的「買家」永遠不會多於「賣家」。而如果一個賣家都沒有,交易根本不會發生,也就不會有價格。
所以「買家多於賣家」的意思是:由於看到了某種「價值」,想 「擁有它」的熱情更高,有更多的人願意出價得到它——這曾經是歲月靜好的時代里,我們默認的常識。
而魷魚幣卻像滅霸一樣,生生地把「賣家」的人數消滅掉了一半,強制要求「買入」的數量永遠多於「賣出」——於是「價值」這件事就變成了一個純粹的數字 游戲 :
只要所有人都「買」某個東西,然後齊心協力「hold」住這個東西不賣,讓「買入」的數量永遠多於「賣出」,它的價格就一定會上漲,我們就一定會發財——而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不管是jpeg文件、GameStop一樣的垃圾股票、還是狗幣,都和「價值」、「上漲」、「發財」沒有關系。
於是一個新的價值理論出現了。或者應該說是一種「 新常識」和信念 ——這種信念的名字是「鑽石手(diamond hand)」,「HODL」,以及上一篇文章(《里拉「榮譽謀殺」》)提到的(3,3)博弈最優解。
只是有一個邏輯上的小問題:如果不賣,這些」價值「就會永遠留在「紙面」上。一旦試圖變現,從「hold」陣營到了「賣」的陣營,「價值」就有可能會崩潰。
當然,除非這個東西已經有了規模效應。如果你在10年前用100美元買了一大堆比特幣,十年後的今天賣掉一兩個就可以實現財富,且「賣兩個比特幣」的動作對其當前價格不會產生任何影響——比特幣就變成了一種價值存儲。
仔細想想,世界上大部分「價值」似乎都是這么誕生的。「只能買不能賣」——可以被解讀為騙局,也可以被解讀為「需求」。而需求就是價值。
3. 貨幣體系的靈魂拷問
最後一問是來自王瑋老師的 貨幣靈魂三問 (節目全文):
信用貨幣體系,尤其是」央行—商業銀行」二元貨幣體系是人類 社會 迄今為止最合理的模型。如果顛覆掉它,用任何其他模型都回答不好三個問題。我們必須有一個「信用創造」機制,否則會陷入比通脹更悲慘的境地。
我都同意。只是: 我們是不是還要往前看?
人類 社會 已經經歷過的、以及它未來將經歷的東西也許是不同的。我們已經經歷過一個必須利用信用貨幣體系來實現人類富足、保持基本物質生活水平無憂的時代。過去幾十年,信用貨幣體系確實使地球上幾十億人口實現了物質生活保障,以至於新冠這么多年,大家大概率還是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甚至到了大概率不會再出現生存問題的階段。
如果人類已經到了這個階段,再往後,我們還需要這么大的信用程度來支持「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機制嗎?或者,我們已經實現了 歷史 階段性目標, 下個階段是不是不再需要信用乘數來支持發展,而是倒過來,換成從主動脈到毛細血管的發展模式?
如果是這樣的話,是不是真的需要一種「點對點」的、信息和價值完全綁定的貨幣體系?
下個階段最理想的貨幣體系雖然還沒出現,但至少知道現在的貨幣體系是有問題的——這個世界需要多少錢?明顯是太多了。
我們已經習慣了「線性」思維,覺得一次只能有一個世界、一種形態。如果當下的體系發展到一定階段,出現了某種巨大問題,它才會迭代成為另一種更好的「新形態」。然後接著再往前迭代。
但是如果現實和虛擬世界開始「並行發展」呢?會不會在信用貨幣發展的同時,有另外一種「自下而上」的形態同時發展?
在我有生之年,「現實世界」大概率依然會干預到「虛擬世界」。元宇宙到底長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但「現實人類 社會 」里,一定可以找到鏡子。
— End —
2. 黃渤導演的《一出好戲》,講的是區塊鏈中權力的游戲
不想當導演的歌手不是好演員。作為電影圈的模範演員,自從黃渤打算當導演開始,他的作品值得期待。沒想到,在電影院看過後,一個「荒島求生」的簡單故事,居然被渤哥講出了人性的高度。
公司團建,結果被一場大海嘯沖上荒島。在島上的140多天中,總共出現了三個不同文明程度的社會模式,我掐指一算這跟區塊鏈的演進完美匹配!其中:
導游兼任司機小王(王寶強),代表 礦圈 ;
公司老闆張總(於和偉),代表 幣圈 ;
職場底層的馬進(黃渤)和他的遠方表弟(張藝興),代表 鏈圈 ;
在這個荒島上,大家利益爭斗的是「怎麼活下來」、「應該聽誰的」,而在區塊鏈的權力游戲中,爭奪的只有一點:誰代表未來。
礦圈小王:多勞多得,才是王道
在所有人剛到島上時,就展示了生活在都市溫室里的白領們,飢寒交迫、信心崩潰的狀態。就連原來應該成為領袖的公司老闆張總,也一臉慘白,不知所措。
反觀原本只是底層服務人員的司機兼導游王寶強,因為當過兵,能找到淡水、會爬樹、有野外生存經驗,還帶大家找到了最初根據地——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山洞,迅速被用腳投票的群眾們選為領袖。
同時,他也給這個野外生存隊伍定下了第一條規則:多勞多得,不勞動者不得食。就連刺頭馬進和老闆張總,也被懲罰去抓了十五條魚。當上領導,那個象徵底層的「小」字也被拿掉,坐在北極熊的王座上,曾經的司機兼導游成了「王」。
而在礦圈,算力資源就代表了荒島上第一層社會的生產力。不管你之前是馬總、牛總還是驢總,在算力資源面前,現實世界原有的層級關系都被打破,誰能更快速地進行記賬,誰就是礦圈的王者。
是的,就算在「多勞多得」這樣平等的前提面前,也有王者。舊的層級關系被打破了,也還會建立起新的層級關系。標榜「去中心化」的礦圈,隨著算力的不斷加速,也開始形成了資源的中心化壟斷。一個人,用一台電腦挖礦的黃金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正如在電影當中,原本應該領導所有人生存的王,通過暴力壓迫,指揮別人勞動,然後和投靠他的保安、助理、網紅坐享其成。
幣圈張總:誰發幣,誰就占據主動
在區塊鏈不是人人都會挖礦,在荒島也不是人人都擅長抓魚。
養尊處優的老闆張總,就是那種天生不會抓魚的人。如果荒島上一直都處在解決「肚子問題」的階段,那麼張總永遠都不會翻身。但對腦子活絡的人,老天似乎總是會給他更多的出路。
在荒島的另一邊,張總和他的親信們發現了一艘輪船的殘骸,裡面物資十分豐富:不僅有食品、蠟燭、肥皂等生活用品,還有野外生存急需的漁網和石油等工具。生產力進步了,生活水平自然也提高了。
但張總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為了穩定秩序並帶動大家的生產積極性,他還製造了「貨幣」:兩副島上僅有的撲克牌,用撲克牌上的點數作為交易的面值。而作為發幣平台的他,不用暴力,不用勞動,就直接壟斷島上的一切事物的價值。
通過張總的例子,我們也能夠看到,為什麼各種區塊鏈項目為何這么執著於發幣。表面上,平台發幣是提供一個便於流通交易的共識媒介。但ICO被禁的今天,任何一個發幣平台無不想通過發幣的方式,將這些現實世界一文不值的「撲克牌」,兌換成ETH、比特幣,甚至是法幣。
更別說在去年94時被禁的ICO募資,就是簡單直接的將一串虛擬數字兌換成錢。但這串數字沒有基礎價值嗎?有,絕對有。流量、資金、共識應該成為它們的基礎價值。如果說區塊鏈這座荒島上只有「兩副撲克牌」,那麼所有生產出來的物資都會為他背書。
可是往往發幣平台,發幣就跟股票發行似的。發49%,自己還留51%。誰能管住這些莊家,不把這些撲克牌灌水到幣圈。在《一出好戲》里,當張藝興手拿4個紅桃2質問張總時,張總毫無愧色: 「規矩是我定的!你們怎麼跟我玩兒啊?」
在幣圈也是如此,誰發幣,誰就占據主動。
鏈圈馬進:看技術怎麼製造未來!
同樣是流落荒島,黃渤飾演的馬進有著更深的絕望和苦惱。身負巨債,想要實現財富自由的他,上一秒剛得知自己買的彩票中了六千萬,下一秒就被大海嘯沖到荒島上重新成了一條咸魚。
這一幕像極了那些在幣圈裡,上一秒幣價沖上頂峰,下一秒就跌入谷底的韭菜。雖然帶著主角光環,但不管是在小王的礦圈,還是張總的幣圈,他都是女神珊珊眼中的loser。(珊珊由舒淇飾演,在電影里真的是美呆了。)
活在財富自由夢想當中的他,正如張藝興口中說的: 以 前就算是一坨屎,只要是凍上了,沒人咬破,那就是冰淇凌。
在彩票兌換截止前的90天里,他掙扎過,努力過,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六千萬變成一張廢紙。最終,老天幫他兌了一回獎。天降的海魚,讓他成了島上最富足的資源所有者。如果他就此坐吃山空,沒工具、沒撲克又勞動力不足的他,最後還是活成loser。
但他明白自己擁有的優勢:技術。他開始用硬通貨「魚」來換,島上所有人認為沒用的東西,在他看來:「只要是這個島上再也生不出來的東西,全是寶貝!」然後憑借張藝興的修車技術,他們打造了現代工業革命的神器:一台手搖發電機。
在這台手搖發電機製造的燈光中,面對爭斗的人們,黃渤成了上帝;充過電的手機,島上居民們看著爸爸、媽媽、女兒的照片和視頻,生活擁有了希望,未來再一次光明。憑借技術的力量,黃渤成了荒島上新的王者。
如今,區塊鏈之所以火爆全球,表面上是幣圈財富吹出的絢爛泡沫,但其價值基礎還是在於人們對於技術的信仰。我們見識過了蒸汽機、電力和互聯網是如何改變這個世界,製造出微軟、臉書、阿里、騰訊這樣的商業帝國,對於區塊鏈這樣的未來技術,沒有任何人想要錯過。
因為區塊鏈這項技術,點對點的精準將減少信息偏差,匿名性帶來的隱私安全,不可更改意味著可追溯,更別說全網共識本身就是一種價值。任何一個優點在區塊鏈無國界的全球視野里里放大,你想像下從70億人那裡賺1分錢是種什麼感覺。
所有水流匯聚的地方,是海洋。
初級社會,比的是先發優勢
在人類歷史上,每一場生產力革命都間隔著好幾百年。但在《一出好戲》中,社會更迭是以天來計算的。也正是在這樣小體量的初級社會中,像漁網、小型發電機這樣的小工具,才能帶來生產力的飛躍,以及社會地位的急速轉換。金字塔的層級結構越小,就越容易爬上頂峰。
如今,雖然礦圈走向資源壟斷,幣圈也進入資本流量話事的時代,但在鏈圈,甚至是2017年下半年才剛剛興起的區塊鏈媒體行業,以及很多有待開發的區塊鏈應用模式,仍就處於初級社會當中。
國外知名金融可視化網站 How Much ,曾發布一張數字加密貨幣泡沫與其他金融泡沫的可視化圖形對比圖。其中,數字加密貨幣的2940億美元的市值,只是一個小點。
對比幣圈,2011-2015年進場的人,經過一番優勝劣汰之後,已經產生了很多精英大佬,比如吳忌寒、李笑來、趙長鵬、寶二爺、帥初等等,成為很多人投資區塊鏈的風向標。許多人都在感慨現在進場已經太晚,但真的很晚嗎?
也許只是因為在這個初級社會的時機來臨時,沒有站在風口上。不僅沒有王寶強的武力,沒有張總的手段,沒有張藝興的技術,甚至沒有馬進的勇氣,成為在這三個層級的社會里,被「填飽肚子」所牽動的無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