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算力公式
⑴ 花火投稿
聲明幾點:
回答者: 你的數學公式的回答,花火今年是第一次舉辦大賽。
回答者: 124.129.41.* ,花火絕對是本好雜志,絕不會收錢,相反有稿費。
花火的刊登率還是不錯的,建議你修改好就投這個恩。
以下是具體有關花火投稿的:
《花火》A約稿
校園篇
1、蜜桃匣子(1-2篇/期)清純溫暖的青春校園愛情故事,情節新穎曲折,語言輕松時尚,結局能讓人覺得溫暖感動。字數:3000—6000字。
2、此間少年:(1-2篇/期)或憂傷疼痛的青春故事,希望多一些故事寫父母與子女之間、朋友之間的誤會與愛恨,結局能讓人心碎落淚。字數:3000—6000字。
3、逆風之翼:(1-2篇/期)微酸疼痛的成長小說,穿插著社會、家庭、友情、愛情等種種沖突與矛盾,表現青澀少年時代的叛逆與成長,注重故事情節必須新穎曲折。字數:4000-8000字。
古代篇
4、蝴蝶牆(1—2篇/期)離奇曲折的魔幻、奇幻小說,要求情節新鮮、離奇,可加入新的元素,如詭異、懸疑等。可以用幽默現代的語言來寫魔幻故事,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字數:3000-6000字。
5、胭脂醉(1—2篇/期)唯美動人或凄美感人的古代愛情故事,宮廷與深閨的場景尤佳。字數3000-6000字。
懸幻篇
6、龍吟客棧(1篇/期)新武俠小說,注重情與義的描寫,有強烈的故事性和可讀性。字數:3000-8000字。
7、吸血盟(1篇/期)懸疑、推理、恐怖故事,故事背景與人物需定位於校園或宮廷、深閨大院等,故事裡必須以情、義、愛等為主線,不要純粹為了製造恐怖而寫的恐怖小說。字數:3000-8000字。
稿費標准:100-150/千字(每期讀者評刊投票前三名都會有獎金,分別是500,300,200)
截稿時間:每月20號截上月稿。
投稿都請發郵箱:[email protected]
注意:1、來稿必須註明投往《花火》A。
2、必須註明所投欄目,文章字數。
3、必須開頭寫上故事內容提要。
4、記得留詳細聯系方式。
《花火》B版約稿函
文字干凈清澈,風格或溫暖美好,或憂傷淡雅,注重故事的可讀性。感情真摯,飽滿,力圖打動人心。
欄目版塊設置:
1 【櫻桃盛夏】(2-3篇)
暖心或是活潑的校園青春愛情小說。
風格純真綺麗,情節新穎,語言清新溫暖,純真年代裡點燃我們青春的第一線陽光。
(4000-7000字)
2 【指尖花涼】(1-2篇)
感傷的校園青春愛情小說。
風格唯美浪漫,文字清澈干凈,感情細膩,將唯美與憂傷融合在筆端,你的歡喜與感動,眼淚與微笑,讓我們細心聆聽。
(4000-7000字)
3 【主義之扉】(1篇)
文學性較強的佳作。
①有關成長的青春小說。友情。親情。愛情。青春。叛逆。張揚。貼近社會真實情感,成長路上的青澀風景。②另類獨特的青春小說。
(4000-7000字)
4 【古匣沉香】(1-2篇)
古代愛情小說。
或唐時宮廷官女,或19世紀舊年代的閨閣秀女,寫不盡道不盡的煙雨紅 塵事。勝在文字優美幽婉,情節曲折感人。
(4000-7000字)
5 【天淚之城】(1篇)
童話/魔 幻小說。
可避開俗套的天 使與惡 魔,背景架設不限常規,比如歐洲中古世紀呀,古代印 度天 竺呀等等等等,五光十色的異度空間下,一定會有別樣的精彩呈現。
(4000-7000字)
6 【新鮮柳丁橙】(1篇)
新人推薦。以上各個欄目均可寫,擇其具有潛力的新人寫手做推薦介紹,附照片及200字個人簡介。
(4000-7000字)
7 【斑馬森林】(1篇)
懸 疑/推 理/恐 怖小說。
神秘離奇的故事。語言生動,懸念迭起,撲朔迷離,環環相扣,故事可讀性強,引人入勝,讓讀者有身臨其境的恐 懼感。情節新穎曲折,結局出人意外。
(4000-7000字)
※注意事項※
1、需要首發稿,拒絕一稿多投,每月6號截稿,10號出結果。【但是這幾個月例外,花火0903期,12月26號截;0904期,1月18號截】
2、來稿一經採用,出刊之時立即郵寄樣刊。並且在見刊一個月後支付稿酬,決不拖欠。稿費千字100--150元,依質而定。
編輯郵箱: [email protected] 藍朵朵
⑵ 花火系列小說《哪有動情是意外》寫下來
《哪有動情是意外》作者:7號兔子(JJ vip 完結~強取豪奪~寵女主~黑道楠竹)
【簡介】
世人眼裡,宋子休殘酷冷血。尊稱一聲宋少,三十年的人生無往不利
突然闖入的蘇又清,似是老天的安排,來不及准備,便遇此生真愛。
少女時光溫潤如玉的戀人許佑,眼前強勢,勢在必得的宋少。
黑白之間,哪邊才是心之所向。
一句話簡言:大Boss看上良家少女的溫情故事
宋子休對蘇又清的目的不多
給她最妥帖的日子
同樣為她可生可死
兔曰:隨心寫文,開心看文,不求留言,盡量日更,小虐怡情,溫情收尾
內容標簽:黑幫情仇 都市情緣 豪門世家 天之驕子
搜索關鍵字:主角:宋子休,蘇又清 ┃ 配角:許佑,梁敘,肖小佳 ┃ 其它:黑道,強取豪奪,情有獨鍾 曝屍荒野
「啊」一聲尖叫。身邊的男人不悅地皺起了眉頭,肖小佳醒來後發覺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酒醉頭疼,昏昏沉沉,習慣性地手腳亂蹬。
以往都是蘇又清一巴掌拍在她的大腿上,或者一個使勁,擰起她手臂上的肉,蘇大小姐的起床氣是極大的,伴隨著這種痛覺,肖小佳才習慣性的慢慢清醒。
而此刻,手隨便摸到旁邊的身體,頓覺手感不對,微微用力捏了一下,五秒後,慘絕人寰的叫聲響起。而一旁的陸炎,眉頭早已舒展,只剩眼裡的火焰,明目張膽。
一陣頭麻,意識到自己剛才摸到的是什麼,心裡悲憤難以,吐出一個「靠」字。
陸炎一把摁倒她,翻身在上,明明就近在咫尺,肖小佳卻覺得這男人的氣勢還真是居高臨下。再看眼裡不悅地情緒,委屈著說:「吃虧的明明是我嘛。」
怎知這副可憐巴巴地模樣,最惹男人上火。低頭,覆唇,女人的抗議聲被湮沒。
一小時後,肖小佳濕嗒嗒地從浴室走出,臉紅撲撲的,拽緊圍在胸口的浴巾,陸炎早就穿戴整齊,滿屋陽光,神清氣爽。
索性不理,鬧著小情緒揚高小巴繞過男人去拿衣服。
「老夫老妻了,還別扭什麼呢」
一把抱住眼前的小女人,馨香溫軟,低頭,下巴擱在肩頭慢慢磨蹭,細細吻。肖小佳一個激靈,尋思著這就是傳說中的美男計。
正准備大力推開,不輕不重地聲音傳來:「你家的蘇又清昨晚被咬了。大哥真是……」
果然引起注意,猛的轉身,打斷男人的話。
「宋子休怎麼這么變態啊,逼迫良家婦女啊,他有暴力傾向!」
陸炎黑線,這女人的思維怎麼這么具有擴展性,自己想說的後半句是「大哥真是擔心得不行,恨不得殺了那三條狗」。
肖小佳跟著陸炎到了宋氏大廈,陸炎讓她在樓下等他一下,上去交了文件便下來一起吃午飯。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宋氏,心想真是奢華啊,從裝潢到基礎設施,還有前台接待的美女,都這么賞心悅目。
當然也沒忽略陸炎進來時,女性傾慕憤恨的眼光,前者是對陸炎,後者自然是對自己了。虛榮心頓時得到滿足,暗想,跟著這男人有點好,放出來溜溜,吸引目光。
想到身材挺拔的陸炎脖子上套著繩子,自己牽在手裡的情景,肖小佳不可抑制地大笑。引得旁人注目。
專用電梯徐徐打開,走出來的是陸炎,旁邊還有宋子休、燕違卿和江聲,幾個人低聲交談著什麼,樣貌極出眾的一幹人,宋子休在其中更是霸氣十足。
肖小佳一見到他,思維飛速跳躍,二話沒說沖到前面。
吼道:「你個大男人也太沒品了吧,對清清也溫柔點啊,幹嘛非得用咬的呢。」
眾人大驚,待反應過來,皆是強忍著笑意,身體不自覺地抖動。
宋子休不自然地輕咳了聲,掩飾尷尬。燕違卿淡淡開口:「那個,蘇小姐昨天是被狗咬的……」
肖小佳頓時傻了,自己怎麼就如此沖動了呢。陸炎笑眯眯地把她攬進懷里,寵溺地哄道:「乖了,小傻瓜,快叫大哥。」
唯唯諾諾地低著頭,討好地叫了句。大哥。
宋子休點點頭,隨即走了出去。這傢伙,倒是行動派,這么快就是自己人了。
想到剛才肖小佳的話,思量一番,如果真是自己咬的,倒也是萬分樂意的。
肖小佳自然知道蘇又清現在的狀態危險無比,看到她不把她生吞活剝了才怪。想了想,死拉了梁敘過來,陪自己去負荊請罪。
梁敘覺得很無辜,她給的理由是,幫凶之一。
「如果不是你把貓帶過來獻寶,老娘我也不會看上」
「喂,喂,你自己看上了還怪我來著」
怎奈眼前女人眉毛一挑,神氣地說:「你敢拒絕,我就告訴陸炎說你欺負我,要追我。」
「肖小佳你是不是女人啊,這么厚臉皮」
一記理所當然的眼神丟來。
梁敘仰天長嘆:「不是所有男人都是陸炎啊……」本少爺對生活質量的要求是很高的。
梁敘笑眯眯地看著蘇又清,肖小佳坐在一旁,極其緊張。
蘇又清倒是雲淡風輕,優雅地端起咖啡,輕輕吹散熱氣,小抿一口。梁敘覺得這女人看似柔弱,實際上絕不似表面,偶爾露出來的神情氣質,讓他想到一個詞:妖氣。
肖小佳踢了一腳梁敘,吃痛,慢慢開口:「你的傷還好吧。」
隨即覺得不妥,這不是往槍桿子上撞嗎。
淺笑,「沒什麼事了」
罪魁禍首此刻只覺冰冷啊,她了解她,越是這樣,越是不會讓她好看。
「嘿嘿,清清啊,那隻貓我已經丟了」
隨後瞪了一眼梁敘。
「那隻貓是我拿給她的,真的是不好意思啊」
「恩」一個字便算笑納了他的道歉。
緩了緩,一臉明媚的笑容看著肖小佳,聲音清清淡淡:「小佳啊,當初你答應洗兩個月碗,家裡這幾天的碗你回去解決啊。」
小雞啄米,立即點頭,答應爽快。
梁敘請客,三人吃了飯起身離去,轉彎時,一個男聲傳來:「梁經理,幸會。」
梁敘回望,是城北林家的大少爺林澤風。公式化的笑容浮上,不冷不熱,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論公,宋氏和城北有小糾葛,論私,梁家和林家的競爭最近也風頭正旺。肖小佳甚少看到梁敘如此正經的時候,笑意如春風,卻正兒八經,氣勢不減,到底也是宋氏的支柱啊。
一旁的蘇又清見到眼前人,冷了冷眸子,林澤風注意到了她,眯了眯眼,眼神在梁敘和她之間游離,不得其解。
見如此復雜的眼神在蘇又清身上打量,梁敘自然是不動聲色地一步跨過,擋在蘇又清面前。
如此明顯的照護,林澤風的神色加重一分。
梁敘暗諷,我大哥喜歡的女人豈能讓你如此放肆。
二人擦肩時,蘇又清依舊眸色冰冷,不理不睬,林澤風倒是眼神一暗,若有所思。
肖小佳回到家,屁顛顛地跑去廚房洗碗,進門,隨即呆掉。
池子里,堆滿了碟子,油膩膩的,再看旁邊的桌子上,還有四大堆。
蘇又清倒了水,悠悠地從她身邊經過,自己不過是把這一單元所有人家裡的碗都借過來罷了。
進了房間,開了郵箱,除了幾封廣告和同事間的問候郵件,心裡期許的人,依然沒有動靜。在這兩個月,一顆心不知經歷了多少次的失落。而那個男人,之前怎捨得讓她有半分難過。
蘇又清回想當年,許佑每早堅持送早餐到女生寢室,牛奶豆漿替換,知道她不喝紅棗味的,提拉米蘇或是食堂每天限量供應的千層餅,每分每秒,盡心盡力。
有時候小性子上來了,蘇又清爬上床坐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小下巴俏生生地揚起,任男人哄著自己吃早飯。
心念一閃,霸道地說:「許佑,你讓我畫六道胡須,我就吃」
男人仰頭看她,眼睛狹長,甚是溫和,笑著說好。
接過記號筆,乘機捏了捏他的手,笑意四濺。
蘇又清微微彎著腰,伸手在他臉上為所欲為,畫畢,歪歪斜斜的筆跡,許佑臉上多了六道胡須。終於是笑開了懷。
許佑也不惱,寵溺地說:「我的好寶貝,現在下來吃早餐好不好。」
聽到稱呼,臉微紅,看著男人伸出的手,毫不猶豫地握緊,只覺腰間一緊,便落入男人的懷抱。穩穩當當,凈是溫暖。
二人對視的目光,驚艷時光。
一直覺得,她的許佑不會變,兩年之別,雖是難過,但也滿懷期望,並無太大壓力。
然而現在,心裡某個角落,是那麼明顯地塌陷了。
「砰」
東西摔碎的聲音把蘇又清的思緒拉回,皺了皺眉,一定又是肖小佳出狀況。走過去,果不其然,某人正可憐巴巴地望著地上的碎片。
無奈地嘆了口氣,拿來掃把清理,唯恐這小迷糊踩到。
兩人都默不作聲,一個繼續低頭洗碗,一個掃地。
想了想,開口問:「誒,小佳,你覺得許佑怎麼樣……」
手裡的動作一停,心一緊,想到上次的照片,呼吸都有點緊張。
「唔,他都不主動聯系你了」
戳到痛處,郁悶地「恩」了一聲。
「清清,有沒有想過是什麼原因」
不吭聲,一個男人的反常,理由不多,每個人都明白,只是不願正視,捅破。
停下手中的動作,肖小佳扔了抹布,甚至是有點急切地走到蘇又清身邊。
「清清,遲早都要面對的」
心裡痛了一下,遲早都要面對,心裡反復這句話。
可是,「美好」這個詞,一旦擁有,誰又希望它變成「美好過」呢。
「也許他真的忙……」可笑的自我安慰。
肖小佳不做聲了,蘇又清有多逃避,就有多捨不得。她自己不願意走,又有誰能逼她走。
「其實我覺得大哥也不錯」
想了半天,蘇又清才想到這個「大哥」是指誰。玩味地看了一眼肖小佳,意味深長地說:「這么快就入鄉隨俗,嫁夫隨夫了?」
某人臉紅,嬌嗲一句:「誰是夫啊」
然後正了正臉色,深沉且認真地說:「清清,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今生你嫁的人,是前世葬你的人。」
「恩,佛曰」
「我還在尋找前世人的路途上,任重而道遠」
「肖小佳」
「啊?」
「如果你還妄想尋找另一個,我只能告訴你,這輩子你註定曝屍荒野。」
⑶ 有根號的表白密碼,是花火中一篇文章提到的
r=a(1-sinθ) 在坐標上會畫出心形圖案
128√e980 擋住上半部分,下半部分就是ILOVeyou
⑷ Kolor的《花火》 歌詞
歌曲名:花火
歌手:Kolor
KOLOR - 花火
曲:羅灝斌
詞:羅灝斌/Michael Chu
Arrange by KOLOR
公式不會改 彷佛一切沒意外
重覆得怕變改
不安的領海 一天掩蓋著要害
仍堅守我所愛
門外有人在求助 說不想這樣過
前面崎嶇不要躲
留下我一個 從來不懂怎解釋的我
期待我一個 命途中點起的花火
終於有日翅膀再藏也能放開
放肆去愛這生所愛
難道覺悟太遲已無法更改
改天再來 徒然都不改
嘴巴總說謊 掩飾心緒在跌蘯
如今不願再講
得不到贊賞 結他緊抱在臂上
歷史總有真相
門外有人在求助 說不想這樣過
前面崎嶇不要躲
留下我一個 從來不懂怎解釋的我
期待我一個 命途中點起的花火
終於有日翅膀再藏也能放開
放肆去愛這生所愛
難道覺悟太遲已無法更改
改天再來 徒然都不改
留下我一個 從來不懂怎解釋的我
期待我一個 命途中點起的花火
終於有日翅膀再藏也能放開
放肆去愛這生所愛
難道覺悟太遲已無法更改
改天再來 徒然都不改
http://music..com/song/33948876
⑸ 《花火》2011年11月B版的強檔推薦的文章《至少有十首歌給我安慰》全文一字不錯,一字不差,首行縮進發來。
至少有十首歌給我安慰
1
景數走在間里古城大街上,速度比任何人都慢。她蒼白而疲憊,沒有相機背包,不是慕名而來的旅者,而是風塵僕僕的歸客。
無處可歸的歸客。
城樓下人流如梭,她背靠著潮濕的牆壁蹲下來。
「不管以後怎麼樣,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我也一樣。」
十年前在這里說過的話算諾言吧,可惜他們都以不同的方式失約了。她愛上他,他拋棄了她。
「是景數嗎?」她正這么想著,聽到有人叫她名字,起身回頭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她昏眩了三秒。
那是個非常好看的男人,懷里抱著牙牙學語的小女孩,模樣與他七分相似。她廢了好大力氣才擠出生硬的笑容來。
「你女兒嗎,真可愛。」
「是啊,來,叫阿姨。」男人拉起小女孩的手朝著她比劃,小女孩一臉茫然看著她。
她緊貼在牆壁上,像白色幕布上的墨跡,再也無處可藏。
2
景數是初中時才轉學來這個小縣城的。她父母是勘探部隊的軍人,職責是探查各種礦石的痕跡,追逐著礦脈不斷遷徙。
她從小跟著奶奶住在省城,五年級的時候奶奶去世,進了寄宿學校。那時候她父母已經在間里一年,陸續勘察出的礦脈表明間里縣境內礦產數量巨大、種類繁多,部隊要在此長期駐扎。她在寄宿學校變得日漸孤僻,每到周末還面臨無處可去的窘境,成績下滑得厲害。
她父母這才決定將她轉學到間里。
她一個人坐火車倒汽車來到這里,剛下車就被驚呆了——居然還有這么落後的地方。建築一律不高於五層,城區一半是古城保護區,全是明清時候的建築,部隊家屬駐地是始建於明代的三進三出的四合院。街上賣現做冰激凌的機器前排著長隊,服裝店裡的衣服俗不可耐,人們說著奇怪的方言。學校更不用說,沒有塑膠跑道,沒有游泳館,只有青灰色被爬山虎包裹的矮樓以及巨大的黃桷樹。
悲哀啊悲哀,早知道在寄宿學校就好好學習了,也不至於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與父母朝夕相處的喜悅被此地的落後面貌沖淡了一半,她唉聲嘆氣地穿上寬大醜陋的校服,開始了自己的初中生活。
她便是在這里認識谷戈的。
說起來,她是在與谷戈同班三年後才第一次注意到他。此時她已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常年在年級成績榜上排名前三,各種辯論賽英語角奧數班都有她的身影,所有教過她的老師都被她的學習態度感動過,但也無一倖免,通通被她頂撞過。
景數從小被奶奶溺愛,缺少父母管教,是個性格乖僻刻薄的人。在這個偏僻的小縣城,她實在想不出除了學習還有什麼事值得她去關心,學習外唯一的樂趣便是諷刺女老師詭異的發型、取笑男老師梅乾菜一樣的領帶。簡單舉例,她會在英語課上故意模仿老師聲望鄉土口音讓她難堪,也會在市裡舉辦的中學生英語辯論賽上捧回冠軍讓她欣喜若狂。
有一次她路過老師辦公室,聽見裡面有人說了句,唉,景數啊……然後滿屋子應和的嘆息。她背著手歡快地跑走了,很得意。
初三時開了化學課,她興奮極了,受父母影響她小學時就對化學產生莫大興趣。化學老師是個又胖又矮的黃姓小老頭,說三句話就要喘氣。
那天實驗課上,她企圖利用各種化學試劑和鐵製造出金子來。悄悄搗鼓了半天後放到酒精燈上加熱,並揚揚得意地請人圍觀。
隨著試管里的反應越來越劇烈,老師發現了她的小動作讓她停下來,她卻不肯。她鄰座的谷戈站起來要奪她手裡的鉗子,她瞪他一眼,還來不及說話,試管就爆炸了。
矮小肥胖的黃老師突然變身超人,將圍觀的同學通通推開後跌倒在地,景數也被人提著衣領扯開,實驗室里彌漫著刺鼻的臭味。
扯開她的人就是谷戈。他的額頭被飛濺的玻璃碎片劃傷,滲出一絲血來。他冷冷看她一眼,扶起地上的老師後冷靜地讓同學開窗戶通風。
她犯錯後的不知所措與羞愧,被他這么一瞪,轉化成了熊熊恨意。
谷戈嘛,常年考班級第二,被她壓制的鄉下小子。初一的時候長得又黑又小,比她還矮,現在居然比她高半個頭了,五官輪廓也清晰起來。不得不承認,長得挺好看……但他的身高優勢再加上他鄙視的眼神,讓她格外不爽。
你既然要惹我,就別怪我不客氣。
3
景數擅長挑刺,這是刻薄人的天性。她是射手座的,要傷人必是不遺餘力。
她細心觀察,多方打聽,對谷戈的情況了如指掌後發難了。谷戈是班長,每天要負責喊上課起立等等,她故技重施學起他的口音。在他不為所動後,她開始攻擊他的穿著發型:雙星鞋、大兵頭。第二周的語文測試,谷戈寫了一篇論當代中學生的虛榮心來反擊,舉例某些女同學對耐克鞋的迷戀。
她氣得七竅生煙,全班只有她會穿耐克鞋。
「喲,難怪我們班空氣質量這么差,熏魚這種臭東西都在教室吃。不過也情有可原,打漁郎就是該吃臭魚嘛。」在某天午飯時,她看見谷戈的飯盒裡有魚就高聲諷刺道。她聽人說過,谷戈家是養魚的。
谷戈啪地一聲把飯盒放下,走到她桌前將雙手撐在桌子兩側俯視著她。她雖然心虛,還是仰起頭瞪他——我才不怕你。
「幼稚。」谷戈說罷走開了。
那是景數第一次真正領教到「看不起」三個字。
下午第一節是化學課,黃老師又開始講一句話歇三秒喘氣,她正怒氣無處發泄,大聲嘟嚷:不知道是來上課還是來喘氣的。
其實她話剛出口就後悔了,可惜無法收回。
黃老師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後轉身背對黑板。那節課他仍然接著講期末考試的重點,仍然喘息,卻沒有再抬頭看過這班學生,下課後收起教材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坐在座位上等待來自谷戈的審判。
可谷戈沒有理她,他追出去接過黃老師懷里的書後扶著他。深冬的風吹亂了一高一矮兩個人的頭發,谷戈不知低頭在和黃老師說什麼,兩人慢慢遠去。
那一幕景數這輩子都不會忘。
她被那種徹底的漠視瞬間激怒,她想大聲喊住他們,心裡堆積了更多羞辱的犀利詞句,可是抬了抬手,終究沉默的落下。
第二天的化學課黃老師沒有來,來的是一位新老師,年輕,講話很快。他說由我來帶著大家復習期末考試的內容,黃老師請假了。
景數無端擔心起來。但期末考試近在咫尺,容不得她有雜念,於是一頭栽到復習里。
期末考的前一天放假,她在街上閑逛,走到縣醫院門前時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谷戈。他拎著一袋水果徑直朝醫院里走,景數遠遠跟著。
縣醫院不大,他進了內科病房,景數藏在門外。
她聽著裡面的對話,呆住了。
原來黃老師早就檢查出肺癌,他不肯去省城的大醫院治,堅持要上課。肺癌的治癒幾率很低,他不想把人生僅剩的時間耗費在無窮盡的化療里。谷戈意外得知了這件事,還多次勸過他。
難怪他講話那麼喘,上課會那麼累。
景數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她覺得自己臉上刻著四個大字:狼心狗肺。她沖動地要沖進去,卻撞到出門的谷戈懷里,谷戈將她拽到院子里才放開她。
「你幹嘛,你進去他更難受。」
景數仰頭看著他。明明是與自己年齡一樣的人,明明是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為什麼他像會發光一樣,閃耀著成熟內斂的光環。
她什麼也說不出,轉身出了醫院。
那次的期末考她依然是第一名,化學滿分,同樣滿分的還有谷戈。
後來她由媽媽領著去看望過黃老師,她深深鞠躬道歉,黃老師笑著說,小孩子嘛,以後好好學習就是了。
小孩子嘛。
谷戈也是這樣看她的吧。
這樣想著,她更加惆悵。
4
第二年春天,黃老師去世了。學校開了追悼會,班上開了班會。
景數雙手死死撐著椅子,頭低到立領校服的領口裡,眼淚滴在裡面穿的毛衣上,浸濕了一團。
清明節那天下午學校放假,她尋到縣城郊外山麓下的公墓,找了好久才找到那座新墳。她放下雛菊,蹲在墓前哭了很久。直到太陽落下去她才害怕起來,墓園已經空無一人,遠方的縣城開始有燈火點亮。
正當她惶恐不安時,她看到同樣捧著菊花的谷戈。谷戈愣了一下,放下花後低聲說,走吧。
她急忙撲上去。
前夜下了雨,山路濕滑難走,她幾次踉蹌撞到谷戈。
谷戈反手抓住她,像牽引迷途的羊一樣將她領下山。他的手溫暖有力,掌心有硬繭。走到有光亮的地方,便放開了她的手。
手心裡他留下的余溫慢慢散去,她居然感到遺憾。
那以後景數收斂了許多,一路無事到中考結束。
成績還沒下來的時候她爸媽說讓她回省城去念高中,他們的勘探隊已經定於一年後轉移。她拒絕了,她說她喜歡這里,等他們撤離了她就去住校。
她想留在這里。這座古城有長達一公里的明代城牆,藏在巷子里的蘭花店,晨起練劍的老人,人們生活得悠閑而愜意。
當然還有她不想承認的另一個原因——谷戈。
有天她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看書,聯想到即將到來的七夕就突然紅了臉。她只是想到牛郎會不會跟谷戈一樣黑而已。
她吃飯會想到他,看見魚會想到他,經過學校時也會想到他。她起先還跟自己狡辯這是巧合,這種想法頻繁發生後,她自暴自棄了。
好可悲,喜歡上一個土包子,還是個看不起自己的土包子。
那個暑假格外炎熱漫長,景數覺得自己成了杜麗娘,陷入幻想症的泥潭。
他在干什麼呢。他有劃船經過荷塘嗎,他會場漁歌嗎,高中會分到一個班嗎。
高一的開學典禮景數代表學生上台致辭時在人群中發現了谷戈的身影,他比兩個月前高了黑了壯了,頭發卻剪得更短。
景數失神就忘詞,台下鬨笑起來。她臉紅耳赤,念課文一樣背完下台。
她分明看到谷戈笑了一下。
事與願違這個詞說得好,他們果然沒有分在一個班,教室都不在同一個樓層,景數沮喪極了。沮喪不過半月,她發現谷戈申請加入學生會,自己也急忙去報名。
沒想到老師找她到辦公室談話,讓她把精力放在學習上,一定在高考時沖擊重點大學,為學校爭光。她正想反抗,就見谷戈被他們班主任領進辦公室,也是這番話,她便點頭了。
是嘛,你去不成,我也不去。
真可悲。
有時候與谷戈巧遇,他會說嗨。她慌忙舉起手做個打招呼的姿態,他卻已走遠。他已經原諒她曾經的不懂事了吧,當她是個老同學。他向來是這樣豁達的,她卻像做了賊,不見他想,見了他又心虛。
好不容易熬到高一結束高二分班,兩人一起被分到理科重點班,景數總算如願以償。她父母隨部隊走了,她搬到學校宿舍過起住校生活。
谷戈也住校,男女生宿舍挨得很近,景數很快摸清了他宿舍位置,又在心裡唾棄自己很無聊。她郁悶極了,就算在一個班,她卻找不到機會與谷戈熟識,就這么別別扭扭地走到高二下半期。
5
景數和谷戈長期霸佔年級一二名的位置。
她向來數學要弱些,谷戈數學很強。月考的時候她故意答錯,這個錯誤導致她直接滑落到十名以外。數學老師擔心地找她,她表示她需要同學的幫助。
如她所願,谷戈被派來幫助她了。
這是景數能想到的最容易接近谷戈而不被他發現自己不良居心的點子。
谷戈果然是個好人,悉心分析她的問題。她哼哈答應,眼睛卻盯著他額頭,想要找到當年試管爆炸後留下的傷痕,可什麼也沒找到,他癒合能力真好。他睫毛不長,但非常濃密,嘴唇上方有細細的絨毛,牙齒白得發亮。四肢纖長,手臂上肌肉的輪廓卻很清晰。
「喂喂,懂了嗎,想什麼呢。」谷戈發現她的心不在焉。
景數眼睛一瞪:「想你呢!懂了啊,下一個。」
谷戈刷地紅了臉,見景數一臉正義凌然,只當她在開玩笑,就接著講下一題。
景數樂開了花。
谷戈終於成了她的朋友。他們在學習上互相幫助,在生活上互相照顧。比方景數幫他帶早飯,他幫景數打開水,景數幫他補習英語口語,他幫景數分析數學公式。她對谷戈的了解也日漸深刻,他喜歡汪峰的歌,有一個弟弟在本校念初中,他家承包了一個水庫養魚。對比下之下,她的人生似乎泛善可陳,除了永不終止的遷徙。
高中生壓力大,需要些緋聞來調節,於是他們成了眾人口中的模範情侶。
景數表面上滿不在乎,其實高興得睡不著覺。
班主任單獨找景數去談話,她鼻子一哼:你放心啦,就是同學關系啦,好朋友嘛。她揚揚得意地從辦公室出來,就看到谷戈面無表情站在門口。
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谷戈被叫進去和班主任談話,她聽到谷戈說,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不該早戀,還是你覺得你有分寸!語文沒學好吧你!景數恨不得化身咆哮帝。
那以後谷戈對她的態度居然一點沒變,還更親切了些。周末他們會一起逛街,谷戈帶著她鑽巷子找好吃的。這座古城像被遺漏的珍珠,旅遊開發的腳步還未觸及這里,一切都還是最完美的模樣。
他們在月光下走過濕滑的青石板路,谷戈像那次在墳山時一樣拉住了她的手。
那一刻她像任督二脈被打通,洞悉了他的心意。
他們的確是最好的朋友,可何止是最好的朋友。
不知是星座的原因還是她本性如此,她總是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的心,她堅信先說出口的一定會吃虧。她害怕碰壁,更害怕自作多情。
谷戈向來是緘默的,沒有把握的事絕不會說。他們都是所謂的好學生,知道有些事情需要深謀遠慮,苦心經營。
他們就像約定好的一樣,對謠言絕口不提,對緋聞毫不在意。
她有時覺得幸福,有時又萬般糾結:他是喜歡我的吧,應該是的吧。
6
高二結束的暑假學校補課,將暑假壓縮到七天,時間不夠景數到父母所在地探親。她憂郁極了,谷戈是肯定要回家的,她得多無聊啊。
宣布放假後她在寢室蒙頭睡覺,聽有人大聲叫她。
谷戈帶著他弟弟站在宿舍樓下,谷戈仰頭笑著說,走啊,跟我去我家玩。景數三分鍾就收拾好行李沖下樓,跟著他去了。
客車在山路上盤旋而行,最後將他們卸在山麓。舉頭四顧,望不見人煙。
谷戈接過她的包,領著她往一條便道路走。
這條路上有牛羊的腳印、糞便,以及淺淺的車轍。繞過一個又一個山包,突然感覺到涼爽的風吹過來,谷戈停下腳步回頭笑著說,你看。
汗水濡濕了他的額發,頭發彎曲貼在面上,他的面容英俊如神祗。
景數走到他身邊,就看到了山谷里那一彎月亮形的水,水環繞著一個半島,半島上種滿了石榴樹,兩岸的山坡上分布著許多人家。水庫是攔谷而建的,積蓄雨水、溪水,旱時開閘灌溉下游的農田。在月牙最豐滿的地方有一座青灰色坡頂二層小樓,那便是谷戈的家。水上漂浮著一排排網箱,是谷戈家養的魚。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羞辱谷戈是打漁郎時他不惱,原來他家境並不差,還雇有七八個工人。他家的魚養殖方式原始肉質細膩,縣城裡的飯店與各大廠礦都爭相訂購,供不應求。
谷媽媽居然知道她的名字,笑著說,你是縣里出名的好學生嘛,谷凡說每次你們學校開大會都是你上去講話。
谷凡是谷戈弟弟的名字。
谷戈將景數丟在家裡,與工人們劃船出去布網。水庫里沒有安網箱的地方有許多野生魚,每天晚上都要布網去捉,第二天早起收網,將網上的小銀魚取下來剖出內臟後晾乾,魚干可以做出各種美食。
景數在廚房看谷媽媽做飯,她在做炸小銀魚,就是谷戈帶去學校吃被她取笑過那種。谷媽媽夾起一個吹涼遞到她嘴裡,她紅了臉,原來這么好吃。想來谷戈當初會發火,也是因為她侮辱了谷媽媽細心准備的食物吧。
谷凡熱衷於玩魂斗羅,可惜總不能通關。景數小學時就精通這個游戲,她帶谷凡打通了全部關卡。
谷凡丟下手柄賊兮兮地說,景姐姐,你喜歡我哥啊?
「你懂什麼!」
景數一巴掌拍到他頭上。
第二天吃完早飯天陰下來,谷媽媽接到電話,水庫邊山坡上住的好些村民想買魚,工人抽不開身去送,讓谷戈送去。
谷戈問景數去不去,景數忙不迭點頭。
谷戈到網箱捉了魚放進船里後向水庫深處劃去,穿過連接大壩與半島的三孔橋時說,他們小時候常在這里玩跳水。
景數說,那多危險啊。
「是啊,每年都會有小孩子淹死在水庫里,大多數是開閘放水時被引力吸下去的。」
「你別嚇我!」景數打了個寒顫,澆起水來潑他。
「哎,是真的。現在我家人都不讓我們游泳。你別亂動,一會兒船翻了。」
天越發陰沉,谷戈加快了劃槳速度,他大聲唱:我從不會輕易許下諾言,也不會為一個人如此心碎,而現在的我可以敞開我的內心,你是我最心愛的姑娘。
「累嗎?要不我來劃?」景數看他劃得輕松,又被他唱得有些尷尬,提議要劃船。
「你要能直線劃出去三米,我高三給你打一年開水,大學再打四年都行。」谷戈笑嘻嘻把船槳交給她。
「你別看不起人!」景數為他大學四年的話紅了臉。她學著谷戈的樣子揮槳,可惜不管她怎麼用力,船都只是不停打轉,不肯前行一步。
谷戈哈哈大笑,拿過槳來往前劃,景數挫敗極了。
一陣風過,陰沉了一上午的天終於下起雨來,開始是稀疏巨大的雨滴,接著變成瓢潑大雨,水上也狂風大作。船是木製小船,被風颳得搖搖晃晃。
谷戈囑咐她坐穩,用力將船劃到岸邊,將船拉到岸上。
那是一個山坳,沒有人家,更無避雨的地方。谷戈拿來船上的油布,拉著景數找了塊石頭坐下將油布頂在頭上。雨啪啪打在油布上,水面上騰起水霧,岸邊是青青的草,幾堆牛糞在不遠處被雨水砸得亂七八糟。天地間除了雨聲再無別的聲響,這真是神奇的景象。景數靠著谷戈,看船艙盛滿雨水,船艙里的魚順勢躍出來落回到水庫里,重獲自由。
谷戈並不去管,就這樣坐在她旁邊。雨水冰涼,油布里卻像是化學反應一般,彌漫著一股怪異的氣氛。
「景數,我可以親你一下嗎。」谷戈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那天景數穿了天藍色的裙子,綁著馬尾,面容光潔白皙,一雙眼睛像小鹿一樣。
景數鬼使神差地點頭。
谷戈側過來,俯身輕輕吻了她的額頭。
那真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7
人生充滿變數。
高三開學後學習壓力更重,兩人對暑假的事情絕口不提,一心撲到學習上。考北京某名牌大學是無言的約定,督促他們拼盡全力。
誰能想到呢,高考的頭一天景數開始發高燒,燒得她腦子像漿糊一樣渾濁。她掛著吊瓶,谷戈陪著她,她卻看不清他的臉。
兩天的考試她咬牙堅持下來,考完最後一科便虛脫昏倒,還是谷戈將她抱到醫院。醒來後她難受得哭了,谷戈輕輕摩挲她的頭發,無言安慰著她。
分數下來,雖然不算離譜,但與谷戈的差異非常明顯。
他的分數報考那所大學綽綽有餘,她的卻不夠。
父母打來電話,讓她填報省城的某重點大學,他們工作調回省城了,以後也有照應。她跟谷戈說了這件事,谷戈說你填吧,那所學校工科很強的。
他沒有提自己 。
景數知道他在為難。他不可能為她放棄那個名牌大學,她也沒辦法再復讀,復讀還是考不上怎麼辦?況且她沒辦法在谷戈離開的情況下再在間里復讀一年,她不自信自己能撐下來。
本來就是不明朗的關系,天各一方代表著什麼,不言而喻。
景數填完志願後回省城,換了號碼後第一個打給谷戈。語氣故作輕松,實則悲傷不已。
她收到錄取通知那天接到谷戈電話,谷戈說,景數啊,我們以後還得同班,需要我幫忙打開水你就說。
他居然為她放棄了去名牌大學的機會。
「阿姨怎麼說,她對你期望很高的啊……」
「她不太高興,但是沒關系,其實就是學校名氣的差異,專業排名都差不多的。」谷戈的口氣略苦澀,卻依然溫柔安慰她。
「那我等你哦……」
景數掛了電話,心情復雜極了。為他可惜,又擔心,他不會反悔吧?
一直等到學校報到那日,谷戈也沒來。景數打他電話,無人接聽。她看著錄取公告上谷戈的名字,雙拳握得死緊。
他……反悔了吧。
直到開始軍訓那天,她電話才響起,顯示是谷戈的號碼,她接起來。
那邊絮絮叨叨說了好久,她靜靜聽著,一語不發。掛了電話後她才不能壓抑的嘶吼起來。
明明說好的。
整整三天她都將自己關在宿舍,一語不發,淚流不止。老師來問她怎麼不去軍訓,看她這個樣子也默默退出去。三天後她爬起來回到軍訓隊列,寬大的迷彩服穿在她身上,像用麻袋套竹竿一樣空盪盪。
她不能接受。
是這樣的。
谷戈當時一意孤行填報了這所學校,父母老師都很反對。在來報道的前夕,他被迫屈服,選擇復讀一年。
原來一直是自己會錯意,原來真的只是朋友。或者是他喜歡她,卻沒有那麼喜歡,喜歡到能放棄自己夢想的程度。他當初放棄是出於自願,如今堅持也是出於自願,她沒有立場來指責他。
她又換了手機號,不再與任何老同學談論他,將他的一切痕跡抹去。既然要說再見,就永遠不見了吧。
可谷戈的消息還是會鑽進她耳朵:他復讀後發揮得很好,考上那所名牌大學,全校老師都很驕傲。他在大學里混得很好,有了女朋友。
她卻過得不好。她無法再去喜歡任何人,不能再聽汪峰的歌,再也不吃魚。她不許自己想他,卻難以如願,思念著他渡過一年又一年。
他負了她嗎?未必。年少時的曖昧情愫,都不曾說出口,哪來辜負。怪罪命運的捉弄嗎,的確。可惜命運隨你怪罪詛咒,它不會改變。
沒有他在身邊時間過得飛快。
大四她保送了本校研究生,後來聽說谷戈也上了研究生,和那個北京女孩結婚後定居北京。研二那年聽說他有了兒子。
景數迷信時間可以治癒一切這個說法,她研究生快畢業時去聽汪峰的演唱會。她可以聽汪峰唱歌,也算是一個進步。
壓軸是那首,當我想你的時候。
「可現在我會莫名哭泣,當我想你的時候。」
景數難以抑制地痛哭。原來並不是所有事都可以被時光沖淡。她一直在迴避、不想去面對的事,從來都不曾被遺忘。
「生命就像一場告別,從起點對一切說再見。」
起點在哪裡,在間里,在那個她與谷戈相遇的地方。
是該告別了。
景數害怕回去,可她在怕什麼呢,她永遠不可能在間里遇到谷戈。於是她收拾行李踏上了歸途。
8
那個男人抱著孩子,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她消瘦的身體與蒼白的臉,問道:「你過得好嗎?」
答案不言自明。
「你怪我嗎?那次打電話後你就換了手機號,我也聯系不到你。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想跟你說句對不起。」
她搖頭,她不怪他。
「這樣說話好奇怪,我們找地方坐著說吧。」
她默默跟著他走進茶館,他為她要了一杯綠茶。
「好多年沒見你了啊,我還是叫你景姐姐吧。姐姐你怎麼回間里來了?」
是的,這是谷戈的弟弟谷凡。
「我就想回來看看。」
「……景姐姐,我和我哥長得很像吧,我爸媽都這么說。」谷凡紅了眼眶。
她點頭,剛才看到他,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學習不好高中念完就輟學了,接手我爸的養魚事業。我哥走後我爸媽精神大不如前,這個家是該我來撐的。那次給你打電話後我就知道你肯定接受不了,又聯系不上你,還擔心你做傻事。真的對不起。」
景數一言不發,淚流不止。
她比自己想像的懦弱,卻比谷凡想像的堅強。
七年前軍訓時她接到的電話是谷凡用谷戈的手機打來的。谷凡說,對不起。
谷凡和一群孩子不聽父母話跑到水庫游泳,恰逢水庫開閘,巨大的引力將他們向排水口吸去。水閘下方是深谷,必死無疑的。谷戈為了救他們,體力消耗過度,被巨大的引力捲入閘道里,又順著水流落入谷底。
人們找到他時,他已經沒了氣息。
景數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憋了三天,幻想谷戈是選擇復讀。
這是一個只為自己編造的謊言。在她難以忍受永遠失去谷戈的痛苦時,她就幻象一點谷戈還活著的信息。
他上大學,他有了女朋友,他結婚,他生子。
她努力轉移自己的悲傷,還戲謔地想,你做這些事也沒關系,我不怪你,不就是移情別戀嗎。
說起來他們什麼也不是,連喜歡二字都不曾提及,可那又怎樣——他們是相愛的。
這七年她的悲傷將他們朝夕相處那六年的所有喜悅都淹沒,只留那個油布下的吻,點亮她灰白悲哀的人生。
她還活著,他已經死了,永不能再見。
「那時候本想請你回來參加葬禮,但……哥哥的身體毀壞得非常嚴重,怕你受不了。」谷凡說不出屍體這個詞來。
「這些年我很抱歉,對不起爸媽,對不起哥哥也對不起你。有些事情當時不敢跟你說,怕你更傷心。其實我哥哥喜歡你好多年,從你們初一開始。他說你和別人都不一樣,比孔雀還驕傲,卻不令人反感。後來他為你放棄去念北京的學校,我家人都很反對,也沒能改變他的心意。說這些可能會讓你更傷心,但我還是想告訴,我哥他非常喜歡你。」谷凡看著她哭,自己也哽咽落淚,懷里的孩子不安扭動起來。
「姐姐你說你過得很好,我並不相信。可是你知道嗎,要是我哥知道你這么放不下他,他一定非常心疼。這么多年了……不知道你是怎麼過來的,但我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你的傷心肯定不比我少一分。我們家也很少提起我哥,太傷心了……去年我女兒出世,我決定給她取名叫谷念戈。你知道,有時候正視失去,才是接受事實的第一步。」
那小女孩長得像谷凡,也像谷戈。
「我可以抱抱她嗎?」
景數摟著谷念戈,將頭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
這個叫念戈的小姑娘什麼都不懂,伸手抓景數的頭發玩得不亦樂乎。她無法理解為什麼爸爸和這位阿姨會說著話就哭起來,更無法理解為何她會像抱寶貝一樣抱著她,哭個不停。
我愛你谷戈,從你拉住我的手牽引我走出黑暗時開始,直至今日,或許還將延續很長時間。
但我會試著往前走了。
對不起啊。
End
蘇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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